傅必学：拣地皮莲

房县的湿地遍山架岭，野草茫茫，植被丰盈，阳光充足。茂盛的野草被牛羊啃食之后又会生出新鲜的嫩芽来。到了冬季，这些嫩叶枯萎倒伏于泥土上，经牛踏人踩，沾粘在土地表层上慢慢腐朽，经过冰雪消融，阳光熔炼，寒霜风化，很快就变成了腐殖质，这些腐殖质与泥土融为一体，逐步孕育出新的生命来。也就是说，腐殖质经过一场春雨滋润之后繁衍出一种植物来，这种植物像木耳又不是木耳，犹如从地皮上冒出的一朵朵绿盈盈的莲花瓣儿，铺排在小草地上，肥胖胖的油泛泛的，拿在手里颤巍巍的，看在眼里，十分可爱。有人叫这种植物“地耳子”。房县当地人称它“地皮莲”。

地耳子就是地皮莲。“地皮莲”就是地皮上繁衍出来的草根一族，也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天然食品。它无声无息无拘无束地繁衍于低洼湿地和长满青苔的溜石僻上。据说它已有在地球上繁衍30多亿年历史，与海带、紫菜齐名。尤其是它那暗绿透明，似耳如莲的匍匐在没有污染的草丛下，是一种纯天然无毒无害的特产。后来当地农民就把它搬上餐桌，走近千家万户。有人称赞它是春雷的宠儿，大地的精灵，地表上的花朵，毫不为过。因为每年春天当春雷从天际滚过，春雨刷刷下将起来，地皮湿润，小草发芽了，它从地皮下冒了出来了。雨过天晴，它又像一朵朵小耳朵不顾一切地紧贴地皮支愣着，悄无声息地静听大地的春讯，就好比“女长十八变”一样，在风雨中繁衍、成长。它那小耳朵就变的肥肥胖胖起来，不几日，就长成绿盈盈的莲花样儿，身挨着身，手牵着手，匍匐在地面，默默不语。

“地皮莲”以前从不被人看好，也从没有上过筵席。就因为它是老百姓救命的食物，所以才深受众人青睐。记得七十年，农民粮食不够吃，每到春天，家家户户的小孩子会乘星期天，邀上一块，挎着竹篮，去草地里“刨青”。所谓的刨青，就是上山采摘野菜什么的。当然，当时上坡去捡“地皮莲”也是刨青的其中一个项目。还有，地皮莲用清水浸泡，揉洗干净，放些作料，爆炒之后非常进口，好吃，有时还可放些油盐垫在米饭下面蒸着吃。

还是农业社的时候，我们兄妹六人，依靠父母二人挣工分养活。因家大口阔，是队里的缺粮户。夏季缺粮还好对付，菜地里有时鲜蔬菜充饥；闹春荒时就不好了，地里没有蔬菜，经常会饿饭的。为了生活，父母吩咐我们这些学生娃到山上去捡地皮莲填饱肚子。那年闹春荒我才十二岁，当时我已长成半桩子娃了。俗话说“半桩子，饭仓子”，正是长身体的年龄，正是读书学习阶段，每天上学来回要跑十多里地，活动量大，饭吃得多，而且过不了两小时肚子饿得呼噜噜叫唤。当时家里缺粮，平时多吃菜糊涂，没办法，逼着我们找吃得东西。

那时，土地是集体的，山是集体的，除了野生的植物不被集体管之外，一切都归生产队所有。学生一放星期天，就上山去“刨青”。当时刨青的种类很多，如剜野菜，剥榆树皮，挖葛粉根，搬娃娃拳，捡地皮莲等，反正只要吃不死人的东西，都在我们刨青之列。

这年春天，一场春雨过后的星期天，我们几个学生娃提着竹篮，穿着旧解放鞋，卷起裤脚，噼噼叭叭地向生长地皮莲的山坡走去。到了地点，先用树棍儿拨开小草挨秩序寻找地皮莲，嘿，我们站在草丛间，迎着阳光看去，那茶绿透明地皮莲都藏在草丛下面，竖起一朵朵尖尖的小耳朵支愣着，活龙活现的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几个伙伴看见卧在地皮上的湿漉漉的地皮莲，一个个蹶起屁股投入战斗。一双小手见到就拣，有时连地上青苔一起抓进竹篮，显示自己脚手利索。我们把成片成片地皮莲捡进篮中。我发现，地皮莲非常有手感，捡在手上滑溜溜肉冻冻的，胖乎的可爱。

不一会儿，我们都捡满了一竹篮，抬头看天，太阳还有一杆子多高，几个小伙伴一商量，时间还早，不急回家，就在这山坡上玩一次电影里的解放军攻山头。

几个伙伴来了兴趣，就把竹篮放在沟边上，钻进树林，折青树枝扎侦察兵的帽子，然后戴在头上，再捡一根树棍当机关枪，揉几个泥巴蛋当炮弹。三下五除二做好了准备，就开始抓阄，我们按号分成两组，并讲好，谁冲上前面的小山头，谁就是解放军；谁落后了就是被打败的敌军。

两队人马排好队，准备攻山。领队的高喊一声：一二三。两队人马奋力向山顶冲锋。跑过一段路，跑在前面的领队人，又高喊一声“卧倒”，成员立即扑倒在草丛里，用枪瞄准后边冲上来的敌军，“叭叭叭”一阵扫射，抛几个泥巴弹，撂倒几个敌人。接住又拼命向前奔跑，有时地皮莲在脚下捣鬼，一不小心，一个吱溜滑出好远。摔倒的伙伴就会抱头痛哭，又怕后边敌人上来抓住自己，吓得顺手抓起一把带泥的地皮莲，掷向追上来的敌军。后边的人见有人摔倒，拍掌大笑，又见对方掷来土块，吓得立即躲闪。摔跤的伙伴破涕为笑，一边掷一边跑。后边的也开始挥臂掷泥弹，这时山坡上，撵的，跑的，追的，笑成一团，摔倒一溜。惊得花栎树上的竹鸡子停止了叫声，翘着尾巴，惊看一群小学生做游戏。

我们冲上山顶时，脸都累的通红，身体汗浸浸的。一屁股坐在草林中观察动静。当发现后边的敌军冲到跟前了，领头的一声呐喊，我们几个伙伴从草丛里呼一头窜了出来，挥手掷泥弹，吓得敌人扭头便跑。我军从山顶冲下来，追杀敌军溃不成军。直到将敌军全部缴械投降，游戏才算完毕。

闹够了，疯累了，肚子饿得发慌。大伙又飞快地跑向沟边，寻找自己竹篮，用胳膊穿篮系，挎起竹篮歪歪扭扭拎回家。这时父母也从地里回来了，见我们提着满满一篮子“颤颤巍巍”地皮莲，高兴地接过竹篮，摸一把我们脸上的黑汗说，可累坏你，走，回家，晚上好好犒劳你们。我们欢欢喜喜随父母一起回到家。晚上，木桌上果然增加了一道香喷喷的小葱炒地皮莲，高兴地嗓子眼儿伸出耙子来了，美滋滋的饱餐了一顿。

昨天下起今年第一场春雨，我站在窗前，远眺朦胧远山，听着淅沥雨声，一下勾起我童年捡地皮莲的情景来了。记得那片绿盈盈青草地，那坡地上被春雨浇开的“地皮莲”。那些给我童年带来了欢乐，让人特别怀念！于是，我回头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想想过去，看看现在，无不感到那段童年往事非常有趣，我就把这段童年往事记下来，分享给所有同龄人……

大家一块怀想那段捡地皮莲欢乐吧！

作者简介

傅必学，房县作协会员，房县某企业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