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

始终是几个人领着一群人　　高个子领着矮个子　　像一尾鱼领着一群鱼　　在前面，像识途的头羊　　一起在操场上跑　　脚步发出的哨音和听从哨音的脚步　　在渐渐整齐划一　　声音的应和在渐渐洪亮　　有点像扛着笔的部队　　　　在课堂上，一个人用粉笔，更多的人　　用钢笔，端正的勤奋的钢笔更加专心　　永远是一个声音在台上苦口婆心　　以一张桌子，一个声音为圆心　　以教室的长度为半径画开一个圆弧　　那中间的过道被称为寒假和暑假　　　　无论何时这儿都是一个严密的方阵　　更显而易见的是无数专注的眼睛　　随着一个人的手势和语调起伏　　在走进一个有光的丛林，在他们的　　桌上堆满了进步的阶梯　　　　现在，我还看见挂在桌边的布包　　绣着一颗五星，从一个幽暗的山弯里　　一路小跑，最怕迟到，被老师和学校罚站　　几本新书像几块陌生的石头　　在宽阔的书包中荡着秋千　　削尖的铅笔芯总是爱掉　　写不出几个像样的汉字，那些加减总是很难　　用手指掰出，一个简单而又十分重要的结论　　　　从走进校门的那一刻起父亲和老师就　　开始策划我的名字，长大了是打牛大胯　　还是做一个更有用的人，一个不同凡响的　　名字就显得更为重要，它是人的脸和衣服　　从那时起，我就把我的乳名丢进荒草里　　丢进同伴的嬉闹里。有了一个能写进　　书本的名字，它一点一点地长高　　在后来，这个名字常常被写在一些标题的下面　　写在一首诗的前面，领着一大堆文字　　像领着一大堆蚂蚁，蚁行蚁举，都是从　　学校和书本上走出来的，受过爱抚和　　敲打的名字，从一张又一张嘴里，被招呼　　被清点，在一个叫学校的腋下，我像　　一棵野草，一株树一样成长　　　　学校，一个最拥挤但最整齐的地方　　它总是有年轻的身段，有永远年轻的营盘　　变老的只是那些在讲台上的心力交瘁的人　　台下的面孔像庄稼一季又一季地成熟　　被收获，桌凳才是留下的禾桩　　在一次又一次的耕耘后才长出又一季的　　光荣和荣光　　　　学校里的天，被纪侓围住，被定理和原理　　围着，被记叙与议论围着，那里的　　木窗下住着睿智与威严，夜半用电筒　　查看我们是否都进入了梦乡　　（如今，他们都蹒跚地归于尘土和风中）　　　　在我的简历上，屡屡出现我的学校的身影　　我顺序地罗列，由近及远，从低到高　　让那些录用我的人沿着它们的台阶　　上上下下地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