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童琐忆（七）——面对家庭“暴力”

王红玉 

 儿子几乎没有挨过打——我说这话是有水分的，印象中我打过他两次，都是因为他不完成作业的缘故。

小家伙五岁上学，由于早期教育搞的好，在班级里，只有他一个人能准确无误地把作业本发放到每一个孩子手里，所以老师委任他为学习委员，没想到这孩子会营私舞弊，利用手中职权擅自不完成作业，老师查收时总是发现少一本作业，又不知道是哪个孩子没交，最后，只好采用全体起立的办法，发一本作业坐下一个，结果，只有我儿子这个学习委员还在那立着……老师惊愕，全班哗然！

老师说，这孩子你得管，这么小，胆子就这么大，长大了还了得？

晚饭后，我决定处置这个小东西了，为了让他心服口服，我必须先拿到第一手证据，我勒令他把所有的作业本统统拿出来给我看，这一看，我还真就火冒三丈了，小家伙竟然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基本没怎么写作业，问及缘由，却也振振有辞：“老师留作业时我不知道。”我说：“好，现在，我就让你知道！”我说这话的同时，我就已经决定打他了，可是又不知道打哪好，因为在此之前，我没有打孩子的先例，我犹豫着，这手就那么举着，想打，又舍不得，我知道打哪都得疼，但我又告诉自己，这孩子不打肯定是不行了，于是我就开了杀戒了，眼睛一闭，就一巴掌打下去了，儿子先是愣愣地看着我，然后就委委屈屈地咧嘴哭了起来，他说：“妈妈，你别打了，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老师留什么作业了。”我问：“怎么想起来的？”他说：“你一打我，我脑袋就开窍了。妈妈，以后我记不住作业时你就打我一下吧，一打我就能想起来了。”我被儿子的巧嘴弄得心里酸酸的，没想到，在圆滑的儿子面前，我的惩戒计划就这样泡了汤。

第二次打他，也是因为作业的事，他为了逃避写作业，故意把练习册藏起来，然后撒谎说练习册丢了，事情败露后，我又一次怒不可遏，决定在他身上再开一次杀戒。当时，外面正在下雨，附近新起的楼区里，一些“外包工”为糊口而冒雨施工，我连扯带拽地把他弄到阳台上，让他面朝窗外，我说：“你看见了吗？那些外包工，他们在做什么？我告诉你，你不好好学习，你以后就是那雨中的外包工！” 在孩子的眼里，当外包工是非常恐怖的事情，他显然被吓着了，他怯怯地看看工地，又怯怯地看看我，如受惊的小鹿，只等我的惩罚，这一次，本想依靠武力来解决他的我，却再也没有力气举起手来了，因为他的眼神，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叫惊恐什么叫孤立无助，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晚上，儿子继续写他的作业，我躲进自己的房间，哭了个天昏地暗，为他，也为我自己。从此，我绝不打他。

五岁的儿子，天天背着大大的书包，每天的作业摞成摞，写作业写到十一点是常事。我理解他。儿子小时候出奇的聪明，三岁时就开始独立阅读，如海绵吸水般渴求着知识，我的同事说我儿子就是学习的虫子，我也因此沾沾自喜。可是，儿子上学了，反倒这样的惧怕写作业，究竟是谁之过呢？

儿子说：“我能学会就行了呗，吃嚼过的馍不香。”他的话不无道理，我想，儿子后来对学习的厌倦与天天不停的写作业有直接关系。我最终还是迁就了他，顺其自然吧，让孩子在轻松愉快的环境里成长，最起码，会有一个良好的心态。说心里话，我是老师，但我并不赞赏某些老师以消耗学生的精力体力而提高学习成绩的做法。好在儿子成绩一直不错，否则我会因为我的不称职而不能原谅自己的。

不挨打的儿子生活得确实很滋润，他曾洋洋自得地在小伙伴面前吹嘘自己的家庭是“美式教育”，他会煞有介事地指责打骂孩子的父母“你以大欺小太不像话了”。

楼下婷婷的父母动辄对孩子动武，每逢这时，儿子总是长嘘短叹：“唉，婷婷的爸爸妈妈又开始拿婷婷练胆了。”在儿子眼里，大人打孩子，那就是欺负小孩子呢，儿子把他的观点逐步渗透给了我，我承认，在这点上，我们很多大人不如孩子。

老辈人说，小孩子没有不挨打的，不打不成材，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么，不打孩子的我，能不能教育出一个人材，一个孝子呢？这，只有等到将来验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