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物是人非牛肉面（情感小说）

“只要这里空着，我们就坐这里，说不定等时间长了，若是赶上阴天下雨打闪，这里的墙壁上也能映出我们的影子了”她望着窗外的雨说。

“怎么想的，还影子，你以为你是怨妇啊？”

“我就是怨妇，你是痴男。不对，你才怨妇。我是怨女。对了，后天就放暑假了，你可得想我”。我呆呆地望着斜前方那张空着的桌子，几年前的一幕幕不时在眼前重放。

真没想到，离开三年之后，因奉命调往公司总部，我又回到了这座城市，而且从租住的公寓去公司，竟然每天都要经过这条街，更没想到的是旁边的几家店面或换了招牌或改了格局，独这家牛肉面馆依然如故。

“小天，明年毕业之后你和我回杭州好不好？”她低着头，一边拨弄着碗里的面条，一边说。

“梦儿，咱们留在这边不好吗？你也知道……唉，要不咱等临毕业时再定吧”我有些艰难地答复，脑子里回响着老妈的话，“儿子，要是毕业后能在那找到好的工作不回来也行，反正离得也不算远。”

“好吧，反正还有一年呢，谁知道到时候有啥变化，没准你会哭着求着让我带你走呢。”

“切，夫唱妇随没听过啊。”

“什么夫唱妇随，男女平等不知道啊。啊，你占我便宜，谁是你媳妇啊。”气氛随之活跃起来。

我们都不是这座城市的原住民，我们的家都不在这座城市，我倒是算半个地主，因为我的家就在本省的邻市，而她的家却在千里之外的杭州。我们是大三那年相聚在一起的。由于都是家里的独苗，随着感情的升温，我们也曾不止一次讨论过毕业后的去向问题。但总觉得爱情能够战胜一切，便也没有过分的凿真。

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吃饭，就是来的这家牛肉面馆，那时这家面馆刚刚开业不久。她说是她在周末逛街的时候偶然发现的，离学校走路不到半小时路程，不算太远，由于不是在主街，也不容易遇到熟识的同学。这里变成了我们一个隔十天半月都要来光顾一次的地方。

来这里吃饭的人似乎很少有满座的时候，也许是向我们这样来这约会的人不多，也许是那个座位过于有些靠里了，而来这里吃饭的人们都比较匆忙，便使得我们十次中倒是能有六七次能坐到那个彷佛我们专定的座位。

我们最后一次坐在那个座位是什么时候？具体日子不记得了，但能确定是毕业离校前，在我想把我的决定告诉她，而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的那天晚上。我们在等面上桌的时候，几乎同时要告诉对方一件事。结果拧不过她，当我说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回我的家的时候，她的脸一下变得有些苍白。

“大孙子，奶奶岁数大了，也许活不了几年了，听说你搞对象了，毕业的时候可一定给我领回来啊”上次回家回家的时候，因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的奶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叮嘱。

“小天，我......其实我......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

望着她似有些焦急又有些无奈的神色，我感觉心里有些堵，但我仍旧硬起心肠，自己觉得发出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强忍着内心的纠结对她说（也许是喊）：“我知道你的家里在你的家乡有些关系，知道你父母给咱们联系的工作一定很不错。可是，我是男人，我家三代单传，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以跟你去杭州呢？”清楚地记得她那本已有些失去血色的脸越发的苍白。

那次是我们第一次产生了意见分歧，却因为谁也说服不了对方闹得不欢而散。那次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共进晚餐，记得服务员端上的牛肉面我们根本就没吃。当我们稍冷静后一路沉默回到学校，临分手时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悲壮地地对她说：“我一周后回家，你跟不跟我回去，好好想想，我等着你的决定”。

仿佛又看到了她当时汪着泪水的眼睛，就那么死死地盯着我，是哀怨？是痛恨？还是惋惜？我不知道，只记得她盯得我似乎有些心里发虚的时候，突然捂住嘴，转身奔向宿舍。直到我一周后离开，她也没有出现。

“你这孩子也是，总听你说梦儿好，有啥话就不能好好和她商量？你奶奶是岁数大了，可你爸我俩还不老呢，你咋就这么倔呢，你爸那点臭脾气都传给你了”回家后老妈见我情绪低落，不止一次数落我。也许真的是受了老爸臭脾气的遗传，也许是那点年轻气盛的小小自尊心做崇，也许是气她不主动联系我，那段日子虽然觉得心里不时被什么东西压抑着、翻搅着，却咬着牙一直也没主动联系她。

回到这座城市快三个月了，在这近三个月的时间，我把曾经和她一起到过的地方，都去过了不止一遍。三年时间，不长也不算短，有些地方依然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有些地方却已被林立的高楼掩盖的找不到一丝丝痕迹。

回来后第几次来吃牛肉面，记不清了。开始的时候是每天晚上下班都来这里，连吃了半个月后就再也吃不下去了。然后就是每周来一两次。一般都是觉得有些累懒得回家弄的时候，或是觉得没胃口，不吃怕睡得晚饿，就来这里要一小碗面，顺便坐一会。

其实我并不爱吃牛肉面，总觉得它不如自己做的手擀面香，虽然自己的手艺和老妈没法比。那时愿意来是因为陪她，回来后愿意来的原因真的没有认真研究过，而且也很少注意面的味道。只是，有几次是下意识地拐进来的，等服务员招呼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也就不好意思再退出去了。

今天刚准备下班，办公室的张姐忽然找过来，拉着我聊了几分钟，说是要给我介绍对象，让我考虑考虑明天给她答复。

“嗯嗯，啊啊”应对了一番之后，不知怎么，忽然想来这里吃牛肉面了。

来得不算早了，几近三分之二的客人，那张桌子依然是空着的。点完面，依然没有去坐那张桌子，而是坐在了这些日子习惯了的，只要空着就去坐的能够视线无阻隔看到那张桌子，却又不引人注意的不远的一张桌前。

“也许是最后一次来这里吃面了吧？至少不该再为某种希冀而来”心里做着决定。脑子里有些乱乱的，眼睛不时朝那张桌子瞄一眼。

“先生，您的面”。抬头，又是上次那个服务员，当我想事想得入神随口说两小碗时，异样地看了我一眼的那个。微觉尴尬地接过面，忙低头吃起来。

“来两碗牛肉面，要小碗的”。闻声，见一对学生模样的男女占据了那张桌子。吃面时女孩不时把面里的牛肉往男孩的碗里夹，口里还不停地说着：“看我对你多好，把牛肉都给你了，这么好的媳妇上哪儿找去”。

“我就奇了怪了，你不喜欢吃牛肉干嘛非要跑这来吃牛肉面呢？”男孩回嘴。“谁告诉你我不喜欢吃面里的牛肉就应该不喜欢吃牛肉面了？何况，这里多清净啊，保准遇不到你那帮哥们儿，还省得他们老起哄我”。

猛然想起她第一次带我来这家面馆的情景。“知道我为啥也给你要小碗的吗？”她问询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眼前浮现她深情的目光、带着调皮的微笑的脸......

“都是你的了。”

“又吃这么少。”

“不知道我要保持体形啊？别废话，不许剩啊，我奶奶可说了，浪费可耻”。随声望去，见女孩把碗推向男孩，边用纸巾擦着嘴，边和男孩打情骂俏。

“唉，如今这年轻人就会大手大脚，看那几桌剩的。看着你俩还没结婚呢吧？”清楚地记得，有次当她把还剩了一半的面推向我面前时，旁边一位带小孙子来吃面的大妈突然在旁边插话。

“啊？哦，大妈，嗯，没呢”她扭头看了一眼，又回头瞟了我一下，复转头和大妈对话。

“啧啧，看你给他夹肉的样子，我都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了。”

“你这姑娘真不错”。听着大妈的夸奖她的脸瞬间的升起一朵红云，飞快地暗瞪了我一眼，眼角似有一丝神采飞扬。

“小伙子，如今，这么好的媳妇可不好找，你可一定要抓住机会啊。”正当我捕捉那丝神采时，大妈的话又转向了我。

起身准备离开时，心里暗叹：但愿他们的将来别像我和梦儿一样。

“小强，要是毕业后你想回家，我也想回家咋办？”

“你傻啊，哪儿挣得多就在哪儿呗，将来把我父母和你父母都接到一起住”。男孩和女孩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仿佛晴空的一声炸雷劈在耳畔，愣了大约有几秒钟后，我赶忙快步走出面馆大门，掏出手机向那个久违了的熟悉的号码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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